谭徴

就,一时兴起_(:з」∠)_

【柴哈/白龙x唐山海】玻璃宴 (上)



是唐山海。

白龙又在心里同自己说一遍,似乎只此一法才能叫他晓得此间并非幻境。是唐山海。他想,心中渐渐安定下来,如同握住一条绳索,将自己牵在地上。白龙也贴着墙壁站着,眼睛里剥除众人,天高海阔,只剩一个唐山海。

唐山海并未去很久,他只身回来时仍低头急匆匆沿着墙。一不留神,白龙羽衣上的羽毛拂在他额头上。唐山海晃了一下,方抬头看。

白龙想,他还认得我吗?

白龙又想,自己已经这样高了。

白龙心说,果然红官服最趁唐山海。

白龙鼻尖上又要冒汗了。

他没来得及再想,便见唐山海笑起来:“白龙?我听许多人说白鹤少年,原来是你么?”

唐山海一笑,水波粼粼。白龙忽然的就有些按捺不住:

 “你看!”他向前冲了几步,化作一只鹤,转了一圈又落下来。他破开风,回到唐山海身边。

“怎么样?”白龙又得意,又有些紧张,生怕唐山海说不好。然而他看得出,唐山海喜欢这个。

方才施展幻术,唐山海眼睛追着鹤,全是欣羡;白龙眼睛追着唐山海,将他的欢喜全看在眼里。

更何况,白龙早知道唐山海会喜欢。唐山海喜欢鸟,喜欢玉,喜欢剑。唐山海喜欢的,白龙都知道。

 

他们熟识起来,便是因为鸟。白龙在唐少爷生辰上演砸了,不过前面的戏法还是好的。转天,师父来叫他:“快收拾干净!唐少爷来找你。”

白龙前天才挨打罚跪,发着烧,现下整个人晕晕乎乎,任由师父揪着,洗涮一新,找了件补丁少的衣裳套上,随后就给扯出来见唐山海。

唐山海要他做什么来着?唐少爷同师父说要这小徒弟陪他到外面转一遭,将他带了出去,等将白龙喂饱了,唐山海才问:

“上回你从袖子里变出两个鸽子来,能不能再变一回给我?”

白龙那日整个人都混沌,练得好好的幻术也使不出,急得满头大汗也没变出一只鸟。

白龙有些慌:“明天,明天一准变出来。”

唐山海的随从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。唐山海显见的有些失望,不过还是给了赏钱,叫白龙先回去:“明天不成,再改日吧,回头我再来。”

白龙回去将赏钱给了师父,没等师父说,便回去练功。丹龙凑过来:“这么用功?”

白龙不理他,将自己投入幻术里面去。

第二日,唐山海果然没有来,后日也没有。白龙早练熟了变鸟,然而每日除了师父教的把戏,还要将变鸟练一回。

过了一个月,唐山海才终于来了。他来时正赶上白龙背对着门练功。黄鹤原本要叫白龙过来的,唐山海摇摇手,就站在小院外看。从少年人袖子里,忽然窜出两只白鸽,往空中飞去了。

白龙转过身,正看见唐山海目光随着那两只虚无的鸟,往天际去。白龙心里就有些不痛快。不过是假的,鸟是假的,练功的白龙也是假的。唐山海还在街角的时候,丹龙便给师父报了信,白龙才摆好架势,变一场巧妙的戏法。幻术若是不把人骗了,又怎么叫幻术呢?

白龙整个人都阴阴郁郁的,似乎在幻境中没有回来。他想:白龙,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?

唐山海总算将目光收回来。他面颊上有矜持的笑意,轻轻拍了拍手:“果然很好呢。”

他随后朝白龙伸出手:“白龙是吗?今天同我一道去寺里吧。”他又补充道,“你师父答应了。”

唐山海声音正从少年变成个青年人,他声音略低,将白龙从那似梦非梦的境地惊醒。鸟不见了,白龙还在,在师父破破烂烂的小院里,面对唐山海。

他朝唐山海点点头,朝师父行个礼。师父示意他快去,他便一低头,随唐山海出去了。

 

白龙觉得今天很不对,他好像总是回到初学幻术的时候,手心紧张得要冒汗。他眼巴巴地盯着唐山海,虽说晓得他一定是夸奖。

唐山海却摇摇头。

白龙手指都要发抖了。

唐山海轻轻叹了口气:“我还以为方才是在青山里,有只鹤过来要载我登仙,怎么现在只剩下你?”

白龙悬着的心倏地跌下来。他笑道:“你又逗我!夸我还要绕个弯子!”

唐山海便只是笑:“方才就像真的。”他称赞过白龙许多次,但每一次,白龙都看见他眼里的光,晓得他真心实意,“简直奇妙。”

白龙挺了挺身子,得意道:“其实……”

他话没说完,唐山海忽然抬起手。他轻轻碰了碰白龙头上红色的羽毛,认真道:“你这样子,真的很像一只鸟。”他神情很认真,好像个小孩子看见什么新鲜东西。这话简直不像唐校尉说得出来的——毕竟,就算生日上刚有个小孩子演砸了,他都能找出话来救场。

 

不过——唐校尉为人处事极得体,这一点不假,然而他也总能说出些叫人想不到的话。

白龙同他还不甚相熟的时候——便是说,两人有许多话要说,想着一定要讲出来,才好叫对方全然认得自己——有一回唐山海请他出去吃东西。也不是什么稀罕物,不过是街上买个胡饼,拿油纸包了,两人一人一个,一路吃,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。聊得什么,白龙忘了;胡饼也无甚特别,不过因为唐少爷的面子,芝麻格外多,白龙简直尝不出饼的味道,只觉芝麻香简直熏得他头昏脑涨。白龙不怎么好讲话,唐山海也并非话多,故而白龙回忆起来,也只记得将胡饼囫囵塞进肚里。

他闷头吃饼,忽然叫人碰了碰肩膀——白龙就仓皇地仰头看。

唐山海于晚霞里转头。

唐山海望着他笑:“你吃的很多诶。”

白龙于是哽住了,不晓得这一口东西是不是该咽下去。

那时白龙远不及唐山海高。变戏法的日子很苦,白龙比同龄人更要瘦小些,毋论大几岁的唐山海。因而在少年的白龙眼中,唐山海便是触目所及最高。不单高,且挺拔。而唐山海离他这样近,于是街上的店铺,远处的塔,更远的山,甚至落日,都遥远到微小,似乎唐山海便是撑天的柱石,背脊上落着夕阳的余晖,身后是热闹的长安。

白龙眼睛并不很大,然而当他抬了眼去看唐山海,眉毛扬起来,眼角压下去,眼睛便睁大了些,轮廓更单薄和清净了。他这样望向唐山海,童稚的额头上堆起浅浅的皱纹,唐山海心里便忽然有些软,恐怕玩笑有些过了。唐山海想伸手去摸摸白龙的头,指头动了动又忍住了。

小唐少爷做出不在乎的样子:“慢点吃,别噎着。”说着,将手里剩的大半个胡饼也塞给白龙。

白龙眨眨眼睛,盯着手里的饼。唐山海到底有点不自在,末了还是皱着眉,抬手在白龙眉毛山搓了一把:“小小年纪的,哪来这么多皱纹?愁什么呢!”

白龙匆忙将堵在喉咙里的饼吞下去,冲他咧开嘴笑,露出一颗尖尖牙齿:“没什么愁的。”

他一笑,唐山海便也笑:“走,咱们再转一圈再回去。”

 

唐山海性子率直,他俩后来熟络起来更喜欢开些玩笑。不过离白龙上次听见他的玩笑话,已经许多年了。

唐校尉如今站在白龙面前,还是一样的笑,白龙仿佛又是那个局促的变戏法的孩子了。不过到底不一样。白龙已然高过唐山海,如今是唐山海仰头看他了。

白龙于是又生出恍惚来。

他朝唐山海笑,牙齿藏好:“本来就要像鸟的。”

他要拍掉唐山海的手,却被躲过去了。白龙冲他吐吐舌头。

唐山海又问:“胭脂?”问的是眼角上涂的妆。白龙有点脸烧:“非要我涂的。”他也觉得这颜色有些太艳丽了。他又低头看唐山海。唐校尉今日穿得大红官服。白龙想,他平日常服显得潇洒,然而到底官服的颜色趁得唐山海面色白,将他端正的样子全衬起来。铠甲呢?白龙想不到。白龙不愿去想了,他便问唐山海:“你看见那个写诗的没?”

“写诗的?”

“对,姓李,给贵妃写了首诗的。”

唐山海的目光往旁边飘了飘,然而似乎并没落在诗人头上。他漫不经心地问白龙:“写了什么?”他问着诗,眼睛却看着白龙。白龙记性很好的,然而此时却将那首极好的诗忘尽了。

他瞧着唐山海,胡诌:“也没什么,就是什么花啊,云啊,山啊海啊什么的。不过他们都说好就是了。”

唐山海就笑:“写贵妃的,有花还对,有山有海?你记岔了吧。”

 “有的。”白龙定定地看他,“有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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